我不断地，不断地仰起头。
哥，你说过，这样子，眼泪就不会掉下来。
可是哥，这是一种怎样的，绝望的姿态。
一
哥……
恩？
在看《蓝色生死恋》，突然想叫你一声。
很久没叫过了呢，听着有点心酸。
那我多叫几声，哥，哥，哥……
哥，你有没有看过这部片子呢？片子里的海，像是家乡的样子。那种无边的蓝，你还记得吗？哥，每次我看到恩熙飞奔过来从身后抱住俊熙叫哥的时候我都会哭的。哥，我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你呢？好象已经很久很久，很久很久了，久得快要忘记你的样子了。
对着QQ里的头像发怔，有太多是无法诉说。然后看见不断跳动的回信：
蓝，蓝，在听我说吗？下礼拜我会去上海。
二
上海，不夜城。我走进那间BULE，为了维持学业和生计，为了那条海蓝色的长裙。
海一样的蓝，裙摆有大朵的花绽放。每天路过橱窗我都忍不住张望，看了一个月之久。为此我学会了在客人喝醉伸出一只毛手时巧妙避让。我只是学不会黛那张妩媚的笑脸。虽然黛说，都会习惯。
凌晨不小心伏在吧台上睡着。短暂刹那，竟会有梦。大片大片湛蓝的海水如潮涌，天真瘦小的孩童。我叫你，哥……
你不是独生女？醒来时黛问我。
我是啊。怎么？
那怎么我听你在梦里叫哥？像个孩子。
是吗？我淡淡反问。哥，思念已到了无法隐藏的地步吗？
三
那条裙子消失了，在第33天。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酒红色的露背长裙，盛开着俗艳的花。记忆中的蓝成了一场无法企及的梦，恍若从来不曾出现过。站在街边有些无所适从，茫然看匆匆而过的人群，红的，绿的，黄的，到最后成了一片空白。
回到BULE时年轻的调酒师随扬递了一个包裹给我，支吾着：希望你会喜欢。
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？我扭头要走。
请你，先看看。他自顾自打开包裹，瑟瑟的声音。哥，他纤长的手指，很像你呢。
包裹里的蓝让我窒息。突然之间，失去了拒绝的勇气。
四
接到电话的清晨刚刚入梦。哥明澈的声音让人措手不及：还有一个小时到上海，蓝，可不可以来火车站接？
镜子里的面容颓败让人心惊。不过几分钟的匆忙，妆点出一张无懈可击的脸。只手指在颤抖，战悚着，是否因为等待太过长久？穿了那件蓝，优雅地平滑地流泻，随了身体的弧度。花朵大片绽放，覆盖了细裸的小腿。像是幼时穿了短裙子在山上奔跑，花朵亲吻小腿。我跟在你后面，叫你哥，哥……
地铁黑暗与光亮的交汇里，一张张陌生模糊的脸。抚摸脸上的肌肤，竟有些惶恐不安。哥，现在这样子，你还会认出我来吗？
五
我看你从人群中向我走来，中间穿梭了十五年的时光。恍若五岁时第一次见你，你把被一群大孩子推倒的我从地上拉起。你指着我对他们说，这是我妹妹。哥，我还是这样叫你，任凭多少时光流逝也如昨日。哥，我是可以泪流满面了。
蓝，你叫我，然后指向你身后的女子：这是虹，你未来的嫂嫂。
那朵灿烂的红在我面前盛开，让我手足无措了。哥，这是你带给我的礼物吗？
六
蓝，永伦说想去你读书的地方看看。那片红让我晕眩。我转头看你，而你一贯安静微笑。熟悉的宠溺目光，如今转换了方向。
我沉默。
我说好。
我一个人走在前面。
哥，这片沉默的蓝不足以引发你的记忆么？
七
我伏在你背上，看你瘦小的肩膀轻轻摇晃。你说蓝不要怕，我送你去医院。我的眼泪落在你肩上。让我流泪的，是病痛，还是心疼？
你指着电视，你说我是蓝妹妹，你是蓝精灵。他们会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，是不是？
你考上中学离开。你说我们不要告别。你说不会忘记我。你要我等你。哥，我等了这许多年。可是哥，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？
承诺不会再让我流泪的你，承诺为我把所有眼泪擦干的你，在哪里呢？
伸出手握成虚无，回忆在眼前的红里褪变失色。哥，我们的蓝，你还放在心里吗？
八
学校旁边，BLUE的招牌在正午的阳光里闪耀蓝光。哥，如果你已失去所有记忆，又何苦驻足不前？
推门的冷清，如我的寂寥。吧台后的随扬向我招手。我竟笑了。哥，这是我男朋友。无视随扬和哥的惊愕，我微笑，再微笑。我终于学会黛的笑脸，肌肉僵硬成弯曲的弧度。
同学，一起在这打工。坐下来的时候我淡淡解释。叫了一杯悲伤海豚，是一杯深蓝的，冰冷的海。哥，倘若我是豚，但愿沉入深深的，悲伤海底。但现在我微笑。哥，怎样认识这样漂亮的嫂嫂的？
说起来，和蓝有关呢。那片红开口：那时候啊，我被人抢了钱包，手足无措地，就知道在那哭。永伦帮我抢回来，然后拍我的肩膀说蓝，不要哭啊。我说我叫虹啊。永伦，你说，我是不是和蓝很像？
沉默良久，哥淡淡的声音：只是哭的时候像。
九
手里的冰凉蔓延全身。我看你的眼睛。哥，我的哥哥，你为什么要逃避我的目光？
一首《相遇太晚》在空气里飘荡。哥，到底是谁出现得太晚？
一干而尽，一干而尽。冰冷潮涌，覆盖所有遐想。
记忆鲜活。
偷偷藏起看你四处搜寻的慌张，在你身后跃出蒙住你的眼睛。你每次回头，惊喜和责备交织的脸，每一次。你握紧我的手，小心地用力地握紧，你说蓝我带你回家。
哥，现在我就在你面前，不会再四处跑让你担心了。哥，可不可以再握住我的手带我回家？可不可以？
十
我想我们注定是要不断错过，因为时光，已成错层。
我是挽着随扬的手送走哥的。天很蓝，但蓝不过海的颜色。上海没有海，灰暗的工业的浑浊。哥，我很好，也请你，请你一定要幸福。
我看你在安检处回首，看你微微仰起头，然后我笑了。
蓝，为什么总是掉眼泪？
因为忍不住要哭嘛。
哥教你一个办法，很灵哦。那，像这样，想哭的时候仰起头，睁大眼睛，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。学会了吗？
十一
三年后跟随扬去了他的家乡，海南。有一片金黄的沙滩和阳光下的蓝波荡漾。还是穿的那条海蓝色的长裙，只稍微有些褪色。随扬在海边架了三脚架，说要拍张照片给哥寄去。
随扬，我叫他，淡然的直音：把你的墨镜给我，太刺眼了。
背着大海，我轻轻地，轻轻地仰起头，长发飞扬。
哥，我怕我还是会哭的。
2003.7.31 10: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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