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：梦魇系列

一　潮澈

　　我不断不断地想起你的样子，涯汐，像是有雪落在肩膀上，一片一片，无比寒冷。 　　还会有那样的温暖么？你把手放在我头上，你说潮澈我给你一方晴空。我那样怀念你的拥抱，细碎的花瓣一样的吻在唇边散开。涯汐，请让我再一次闭上眼睛用心去体会，可不可以？

　　触手仍温，但他们把我拉开。痛心裂肺。涯汐，我憎恨我一无是处的灵力。他们说，人死不能复生，哪怕我们是灵。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扭转命运的车轮。你的魂魄飞舞在哪里？是滑落在唇边的那一片雪花吗？为何转眼消失离去？我的泪无法抑止，虽然我会不断想起，你说，潮澈，我舍不得你流泪，我会让你幸福。再无幻想。涯汐，我憎恨手心里的虚无，什么都握不住，都握不住。 　　是一场无缘以见的战争，听说，敌国那个倾国倾城却又冷酷无比的女子，用手中冰剑，刺穿了你的胸膛。你离开的时候，我不在你身边。留给我深深的悲伤面容。涯汐，怎能相信你就这样离开，连再见都无一句。 　　每日站在海边，看潮来潮去。我们都是潮汐，于是汇聚在这里。长发同思念一起疯长，原来时间，不能把一切都泯灭。最后一面，你抚上我的脸，你说潮澈，对不起，但我一定会回来。是预言么？听你说对不起听得心惊肉跳。你竟预先说了分离。可我只能微笑着抚平你的心绪。我说，我等你。我无法原谅你让我等到的，是不再鲜活的肉体。 　　你的瞳眸最美，幽深清澈的黑。第一次见你，我安静地看自己陷入，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的沉溺。我把手放到你手里，从此后你的脚步我一直跟随。涯汐，你说过会给我幸福，我从未怀疑过，从未。 　　日日沉默不语，如行尸走肉。失去你，竟然丧失所有勇气。再努力又如何？你不会回来，而我的灵力，远远不足与渊灏抗衡。她叫渊灏，我记住了她的名字，恨之入骨。

　　潮汐。你走后的第十三天我碰见祭天，全国最强大的巫师。她叫我的名字，她说潮汐，何必执着？她叫的是潮汐，不是潮澈。像是一种温柔的触摸抵达心底，忍不住流泪。 　　潮汐，她拍我的肩膀，是一双枯瘦峥嵘的手，全是岁月刻上的痕迹。她说潮汐，这已是你的幸福。 　　我不懂，我只知道失去你我一无所有。我匍匐在她脚边，我说祭天，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所谓幸福，你能不能帮帮我，求你…… 　　祭天眼中盛满悲哀，她说潮汐，你一定会后悔。 　　不会！我斩钉截铁：我只要涯汐好好的活着，好好的。 　　 　　我得到一次时光倒转的机会，用我所有的灵力，长发，甚至容颜换取。我不后悔，哪怕你回来无法再见我的模样。但只要你回来，我愿沉入深深海底。 　　披上黑色头纱，揣上匕首，无须再眷恋镜中模样。我不停奔跑，奔跑，我只有这一次机会，希望还来的及。 　　耳边有风声在响，失去灵力的步伐如此沉重。不能停止，像我对你的爱，永远无法止息。已经可以靠近战场。我放慢脚步，将身子隐入草丛。 　　正对着你的脸。为何你脸上有如此浓重的哀伤？涯汐，不要丧失信心，这次，你一定可以活下去。 　　渊灏拔出剑，神情凛冽如剑光。这样一个不懂情的女子，空有一副美丽皮囊。一生在战争与杀戮中度过，有什么意义？可是，涯汐，你要小心，无情的人，才有无情的剑，招招致命。 　　剑花四散，整片天空缤纷如锦。生死存亡的较量，竟有如此美丽非凡的表象。可是涯汐，为何你只是抵挡却不还手？还在等待时机吗？ 　　剑光一闪，当空直射。便是这一剑了吧，用尽所有力气。一跃而出，锋利的匕首从背后刺入她的心，足以致命。算好了时机，必须一举成功，差不得半分。她这一剑尽了全力，自然没有防范的能力。而如此一来，她的剑自然势弱，伤不了你。 　　可是，只一刹那，不过刹那，我听到你说，渊灏，我爱你！ 　　让我眩目的，是剑光，还是你如水的眸？温柔的哀伤，对着另一个女子。 　　怪不得你要说对不起。可是涯汐，你说过要给我幸福，我在等你回家。 　　原来，是上天注定了后悔……

2003-6-24 22:44

二　 涯汐

　　渊灏，我爱你！ 　　要在最后一刻才会开口说爱吗？我们错过的，是千万个花开满桠的昨日。 　　剑光飞舞，我贪婪注视你的容颜。我们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对决，我已看到结局。没有关系，死又何妨？可是渊灏，你的剑直刺过来的时候，你的心，会有一点疼痛吗？ 　　 　　第一次见你，大雪覆盖了万里黄沙。初战沙场，我的剑无半分弱势。敌军将领叫渊滦，一个白发鹤颜的老者。一场对决持续了三天三夜。论剑术，渊滦胜我半分，可他败在体力。他老了，而我如日中天。第四日清晨，朝阳初升的那个刹那，他倒在我的剑下。他原本可以不死。可是他说，胜者为王，败者为寇，而他不愿做寇。他是自杀的，用那把陪了他一生的阑秣剑，血色飞溅得触目惊心。 　　然后我看到你，那样小那样小的女孩子，扑在他身上泣不成声。这样的哭声让我的心无比疼痛。可是渊灏，身在沙场，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。 　　身边的貉烈抽出剑，被我制止。主将，一时心软，后患无穷啊。貉烈目光灼切。我只是摇头，摇头，看你擦了泪站起，看你伸出手指着我，眼神凛冽。我会杀了你，你说。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寒冷，如坠冰窟。渊灏，故事从起始便不是你我所能控制。生命沿了预定的轨道前进直至终结，有再大的灵力都是无能为力。 　　但从此你的名字烙在我心里。渊灏，我不明白我不能忘记的是什么。是你泪花如雨的脸，还是雪地苍莽中柔软童稚的声音。我会杀了你。我相信，但不觉恐惧。这样的誓言，竟是可以期待的。我何时才能再见你呢？

　　漫长的时光，与你的所有联系只是传言。传言说，敌国的渊灏成长为倾国倾城却冷若冰霜的女子。传言说，渊灏拒绝所有爱慕者的求婚，一心致力于剑术灵力的研习。传言说，这一切，是为涯汐。为我，我是该快乐着吗？可是这一切让我感觉疼痛。渊灏，为什么你不能快乐些呢？如果事情一定要作个了结，但愿那一日快些到来。 　　所有的日子成了漫无边际的等待，直到，遇见潮澈。

　　潮澈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天，是四月，但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。时光并未骤然退缩，但恍若梦境中的千万次重复。我看你向我走来，瘦弱的身子在风雪中瑟瑟发抖。我固执重复这样的想象，哪怕我知道你已不是孩子已能自己保护自己。我一直想把你抱在怀里，为你阻挡风雪让你不再寒冷。所以，当我看到风雪中举步艰难的潮澈，我把手放在她头上，用灵力为她撑起一方晴空。 　　她说谢谢，笑靥如花，但眼角有湿的泪滑落。她不是你。她同样美丽但没有你的目光凛冽。这样的女子让人温暖。我在她眉目之间依稀搜寻你的影子。渊灏，我是不是不该再固执下去？ 　　温柔地拭她的泪，我说潮澈，我舍不得你流泪，我会让你幸福。我把她的手紧紧握牢，带她回家，不让她再经受风雨。渊灏，我没为你做的一切，都为她做了。这些，你能体会吗？ 　　伤口不经触碰便会慢慢结疤。我甚至以为，可以忘记你。潮澈的确是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女子。我们在一起五年。五年的安稳沉溺是会让人产生惰性的。握着剑的时候，心也会温柔起来，如水。我想我已不是合格的主将了。向国君推荐了貉烈，他是更适合沙场的男子，远远便有萧杀之气。而我，已经开始厌倦，只愿清净安逸到老。 　　但我的君王注视我的时候，眼中盛满了悲哀。他说抱歉涯汐，你还有最后一仗要打，敌国的渊灏指名要和你对阵。 　　只一刹那，我听到伤口迸裂的声音。脑中全是你的名字，渊灏，渊灏，如此疯狂蔓延……

　　潮澈，对不起，但我一定会回来。我抚摸她的脸，她的眼泪落在我指尖，让我的心疼痛。于是我转身，再未回头。这是我对她，对自己最后的承诺，但我没有丝毫把握。渊灏，为什么我所期待的重逢出现在这样不适宜的时刻？ 　　又是寒冬，大片大片雪花狂舞。生命成了难以忍受的永无休止的轮回。渊灏，当你面对我拔出剑的时候，你是否知道，我是如此挂念你。 　　记忆复苏。你的眼泪，凛冽目光，你说，我会杀了你。我在剑光下步步后退，再无还手之力。早在数年前便注定的偿还，今日是该了结的。 　　剑花雪光，天空有别样的缤纷美丽。贪婪注视你的容颜，注视你，寒冷的剑光当空直射。渊灏，杀了我你是否会比较快乐？ 　　如此熟悉，恍若已重复千次万次。一寸一寸靠近，触及胸膛，竟不觉疼痛。渊灏，我想我现在终于有勇气说，我爱你。

　　为什么倒下的是你？血色飞溅大地，还有你的泪光晶莹。北风吹起，黑纱下的潮澈束手无措。渊灏，死的原本该是我，是什么让命定纠错？ 　　我俯下身抱起你，温柔地。渊灏，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孩子。我一直想为你，把风雪全部遮挡。是什么错了呢？我抬头看着潮澈，看她眼角的清泪两行。还有茫然的漫天风雪，瞬间将你掩埋。 　　是什么错了呢？我喃喃问潮澈。原本是你的剑刺穿我胸膛，原该如此结束。我会杀了你，这是你对我唯一的誓言。 　　渊灏，潮澈。两张绝美的容颜在脑中交*汇合，变幻出千万份哀怨和眼泪。整个世界分崩离析。 　　晕眩前的最后记忆，我看到潮澈对我伸出手。她说涯汐，我在等你回家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2003.8.22 23:4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