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二)
“女人!这么慢,都等你点菜呢!”我还没有坐下,损友已经开始发飙了。“帮你们介绍一下,这是逸,这是·#¥%”我并没有听清也不打算再问,礼貌地向他笑笑并招手示意小姐点菜。 其实小姐不能称之为小姐,据我仁慈估计已经三十开外了。
出生香港移民加拿大的一个从未到过上海的上海人,却总喜欢卖弄着她那并不标准的上海话,也不管客人是不是上海人,除了偶尔有些对中国菜肴感兴趣的老外光顾,我们能有幸或是不幸聆听到她那蹩脚的英文。艳红的唇在她那张惨白的脸上很少能够获得休息,致使人们很容易忽略了她脸上的其他器官。不知为何,每次见到她,我都会想到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,自然是后来的“圆规”而非他童年记忆中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子。虽然这样的比喻对她来说仍然实在是过于谬赞了。“老长晨光乏来得……”我并没有耐心听她发表完演说,露出一脸虚伪的笑容径自开始点菜“马兰头拌香干,镇江肴肉,糟溜鱼片,红烧肉百叶结,砂锅腌笃鲜,蟹粉小笼,荠菜炒年糕……”“今早苔条黄鱼乏错……”“先这些吧,不够再点。麻烦快点!”“乏要啊?……”她缓慢地转身踩着她的八字步仍不忘嘴里咕哝着。
我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听他们天南地北地聊,把玩着手中小小的白瓷茶杯偶然尽职地回答他们的提问。损友早就习惯了我的个性对我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。我并不能清楚地记起那天他询问了什么。人不太会在自己的记忆空间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保留太多空间。他提议饭后去看电影,我笑笑没搭话仍旧闷头苦吃。有时吃饭是种习惯,也是种工作。我并没有用味蕾去感受如此美味佳肴,只是努力地往自己麻木的胃里填塞。那段时间每当吃饭的时候,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一只称职的填鸭。完成晚餐的最后一道形式——买单之后,我告辞:“先走了,再见!” “啊?走了?不是说了去看电影吗?”
他讶异地问。我堆起笑脸:“那是你说的,see you!”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,我粉红的手袋在空中横划了个半圆,随着我脚不沾地地冲上车子开溜了……